关于隐私问题的形形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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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4-08-20 09:48

  隐私这个东西,有时很宝贵。名人为了它雇保镖、打官司。小户人家也知道先关门再吵架,拿到垃圾邮件时抱怨一声该死的,哪家单位又为了赚钱把我家地址给卖了。洋派一些的,知道不能随便问女士的年龄和别人的收入。青春期的少年被爸妈翻看了日记,监听了电话是要闹情绪的。就连小娃娃也有心爱的宝贝不愿同人分享。

  1998年,中国出了本《绝对隐私》,以其数十万册的印数引起轰动。随后,各出版社蜂拥而起,克隆出《单身隐私》、《情人隐私》等一大批后来者,再加上美国总统的性丑闻报告,一时间,关于“隐私”的话题层出不穷,有人因此戏称1998年是“隐私年”。

  不管怎么样,《绝对隐私》使人明白了两件事:一是中国无隐私;二是中国人爱窥私。且让我们回顾一下解放后中国人50年的隐私的衍变过程,这其中我们曾经经历过集体无隐私的年代。

  隐私:不可告人的坏事

  ——《现代汉语词典》1983年版

  那是一个上厕所都要小心、夫妻夜话都要留神被出卖的恐怖岁月。“隐私”在字典中的定义是,不可告人的坏事(1983年版《现代汉语词典》)。所有人谈论最多的就是“狠斗‘私’字一闪念”。私即是不忠,个人隐私动辄上升到意识形态的高度,难怪人人谈“私”色变。这个“无私”的时代,民族的伤痛成了我们心中最大的隐私。

  另一方面,“人人过堂”、“脱裤子割尾巴”、“公开批斗”、“背靠背相互揭发”等等对个人隐私的粗暴侵权又无形中培养了人们对他人隐私的热衷和窥私欲望的极端膨胀。当然,这一切是在“关心爱护”的幌子下堂皇进行的。同样,人们无法从正常渠道获得信息,只能去迷信小道消息,窥私更成为一种积重难返的恶习。这是造成现在那么多人有意无意侵犯别人隐私而浑然不觉的根本原因:我们都是伴随着亲戚、邻居、同事和朋友的家长里短长大的。“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已成为我们骨子里的习惯了,再正常不过。所以跟在这样一种生活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谈“隐私”,根本就是“观念超前”,是不会有什么喝彩声的。

  隐私:不愿告人的或不愿公开的个人的事

  ——《现代汉语词典》1996年版

  什么压抑得久了,都会生出许多反抗。但中国的事情就是这么怪,常常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简直成了一团扯不清的滥账,改革后人们对隐私的认识来自当时地下流传的手抄本,很不幸地又和“黄色污染”联系在一起。但是中国人隐私意识的觉醒,绝对和隐私文学逐步开放密切相关。

  在中国、隐私一直跟“性”有着纠缠不清的关系。改革后仍有很长的时间,在人们的头脑中隐私即是性,是很肮脏的事情。当性的神秘外衣被逐渐剥落,隐私在人们的意识中脱离了性的阴影独立地浮出海面。

  60年代出生的人,对《曼娜回忆录》和《少女之心》这样的手抄本遭到痛剿会有深刻的印象。大学时代,《查泰莱夫人的情人》等一系列含有大胆性描写的劳伦斯小说成为流行。陈微《北京的独身男人》、张抗抗的《情爱画廊》再到最近的《青年文学——七十年代出生女作家小说专辑》更使剖露性隐私文学高潮迭起。不论其大胆开放的观念,还是赤裸直白的描写,都直追劳伦斯、阿瑟·米勒等性文学大师。他们即使九泉下有知,恐怕也会自愧弗如。这些文学作品和当年美术馆的女性人体艺术大展,与刘晓庆《我的自白录》、倪萍的《日子》、杨澜的《凭海临风》等名人出书热遥相呼应,构成了贩卖隐私的耀眼风景。人们明白了个人隐私转化为市场金钱的可能。因为中国历来有窥私的传统。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会对隐私这样敏感?

  你的隐私话题是“?”

  公元2001年,刚刚参加完英语四级考试的楚月坐在家里,第一时间就在网络上通过输入准考号知道了自己的成绩,出于好奇也出于竞争的意识,她算出了考试时坐在自己左侧的好友的准考号,在键盘上的几声敲击之后,好友的姓名和成绩出现在屏幕上。第二天,兴高采烈的楚月满以为好友会感谢她带去的成绩,谁知好友生气了。在竞争越来越激烈的备考时代,不仅仅是年龄、收入、陋习这些人们传统的概念,成绩也已经成为了校园的隐私话题。

  隐私是一个很具时代感的话题,当它并没有触及到个人的自身利益时,它显得是那么遥不可及。我们很早就知道隐私的概念,可是忽视个性的社会是不会认识到普通个体的隐私权利的,所以一直以来我们对广义的隐私不甚了了。

  而真正对隐私发生深刻的再认识要从北京青年报记者安顿笔下的那本《绝对隐私》开始。作为当年的热销书,讲故事绝对不是它惟一的卖点。起名叫“绝对隐私”是绝对有煽情的意思,不然人家西方记者,怎么称之为“中国第一位采访情感隐秘的女记者”,而不是“采访情感隐私的女记者”?自己能坦然说出来的恐怕就不叫隐私了,更何况是大庭广众之下,还堂而皇之的出了书?所以“绝对隐私”的不都是隐私,那些天天排队约着跟你讲的人生故事可能会很精彩,可是也不能算是隐私了。

  说到隐私总还会让人自然或者不自然地想到私家侦探,好像他们的职业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就总是以打探别人不愿或不能说出来的事为主。曾经有一则新闻,说在情人节临近的日子里,除了糖果店、内衣店、花店,最火爆的就要算是私家侦探了。因为那些专门玩弄人感情的骗子在这一天就会格外地忙碌,他们的情人也会不止一个。中国最早的私家侦探机构成立于1992年,但感情案件的调查还不是其主要的经营项目。

  社会学理论讲,人都是有一种窥视癖的,即喜欢“观察”别人的所作所为。于是有了小说《对面》,有了话剧《情人》,有了《绝对隐私》。

  中国人隐私的十个关键词

  那事儿

  “那事儿。”“哪事儿呀?”“不就是那事儿吗!”中国的语言有一种含蓄之美,说起来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指代词,可一用到特定的语境中,便有一些特别的意思,之所以不直接说出“那事”到底是“哪事”,通常是因为不便宣之于口。而且如此一来,信息量极大,想像的空间也大,比如办公室里议论张主任和刘秘书之间的“那事儿”,十个人可能有十个版本,两人的隐私也就被一网打尽了。

  作风问题

  作风问题特指在男女关系上的非正常现象。很长一段时间,在中国人的概念中,作风问题几乎是隐私的惟一内容。“作风问题”这一说法非常暧昧,本来与工作无关,但人们对某个人的工作评价又常常把它扯进去,某位领导干部常常会因为其作风方面的问题而影响前途。

  也许在这一点上,中国老百姓和外国老百姓的态度是最一致的,都希望领导者的隐私大曝光。

  忙什么呢

  外国人见面打招呼多不用疑问句,Hello两声就完事了。中国人以前爱问“吃了吗?”现在改问:“忙什么呢?”也许也是随口一问,但也同样让人难于回答。“还没吃”或“没忙什么”全是废话,认真报告就显得傻。

  究其根源,中国是一个注重人际交往的国家,知根知底是好朋友的标志,不是说一点隐私都不能有,而是在大家的概念中,似乎只有涉及到男女之间的事才算得上隐私,对于其他的则双方都有“知情权”——不管你爱不爱说,爱不爱听。

  你是属什么的

  现在已经知道女人的年龄不便问了,但还是很想知道,于是就迂回一下,一般人再反常从长相上也差不出12岁去,类似的还有“你哪年大学毕业的?”

  待遇还行吧

  中国人互相攀比的心理集中反映在对别人收入的好奇心上。在外资企业和一些企业化管理的单位,员工之间不许互问薪金已成为规矩。即使在街上,“你一个月挣多少钱?”这样直接的问话也已显得生硬和唐突。于是一些富于语言技巧的人把好奇心隐藏在关切下面。”你那儿待遇还行吧?”“对薪酬方面满意吗?”因此,一句含糊的“还行”、“过得去”绝对是不令人满意的,回答越详细越准确越好,“三四千”都属态度不好的。

  你是哪里人

  在所有常用问话中,这是最没有顾忌的一句,刚一认识就敢问,稍微熟悉就更要问。从来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其实这句话还真烦人,一个是中国人的籍贯特别复杂,不容易说清楚,很多人从小长大的地方和父母的籍贯毫不沾边;另一个是,中国地方太大,一些地方的人难免名声不佳,甚至于作为当地人的本人都不以为然,也不以出身为荣,自然不愿时时提起。有些人的回答是这样的:“你看我像哪里人?”然后不置可否地笑一笑。

  无可奉告

  这句本应出现在正式场合里的外交辞令,现在已被许多普通百姓用来保护自己的隐私了。通常为了减低这句话的严重性,说话人会以一种玩笑的态度处理,但还是给人以缺乏技巧之感。前不久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中那个被记者穷追不舍的乡镇干部,竟也把这几个字挂在嘴边。

  男的还是女的

  这是办公室里最容易听到的一句话。某君不在的时候,有同事替他接听了电话,他回来就问:“男的还是女的?”同事们就在一边起哄,说你不从实招出近来有啥“艳遇”就不告诉你对方留下的回电号码。在最看重隐私的现代,办公室却成了一个最没有隐私的地方,看似隔绝的一个个小格子,却完全暴露在老板的眼皮底下,打瞌睡、吃东西、讲私人电话都有极大的风险性。

  这是我同学

  一个男人与年龄相仿的女人(但肯定不是妻子)在酒吧约会,被熟人撞见时,非常简单地介绍“这是我同学”,对方肯定不信,就算是同学也不是一般同学,于是瞎猜一番,好奇心快烧着了。现代的同学跟古代的表兄妹一样听着暧昧。

  请勿打扰

  很多中国人是从第一次住星级酒店时知道这个说法的,但有意识地使用酒店提供的这块牌子的人并不多。从“文革”那个时代过来的人,大都有在招待所和旅社里住宿而被服务员不打招呼破门而入的经验,多数情况下是送开水,有时也就是看看,不说话,表情漠然,弄得人莫名其妙。(曹宇 王立华孟浩军)

  摘自:<<北京青年>>周刊